朝山祭天的隊伍離開涼州那天，是一個日光千裏，微風煦暖的日子，雲歌身著公主朝服，拜別雲浮皇帝登上了前往柊山的車馬，而她的烏金衛隨侍在兩側，浩浩蕩蕩的隊伍就這樣自宮門口出，一路行過涼州城，取道向北，前往柊山。

白祈熙的府邸正在朝山隊伍出城的必經之路上，坐在車中的雲歌透過車窗垂下的簾幕縫隙向外面望去，就見白祈熙攜府上眾人開門布道，對著雲歌路過的車馬躬身一禮，雲歌將簾幕輕輕撩起，與白祈熙四目相對，短短一瞬卻又就此錯過。

待到雲歌的隊伍走遠，白祈熙挺直了身子，看著遠去的眾人微微有些失神，站在他身邊的四九看著自家主人的模樣，不無可惜道：“早知道殿下要帶皇帝祭天，那日進宮主子該多留片刻，好歹也能見上一面。”

白祈熙聽了這話只是笑笑，轉身進了府中。

四九不明就裏，摸摸腦袋，連忙跟上。

柊山地處雲浮、天滄、大胤交界之處，當年天下三分，雲浮最盛，因此這座中原名山，最終納入了雲浮版圖，也成了雲浮國力的象征，歷代皇帝都要在花燈節前後親往或遣子嗣前往柊山朝拜山靈，祭祀先祖，關於柊山還有個美麗的傳說，相傳當年雲浮開過皇帝正是得到了柊山山靈化身的幫助，才能在混戰之中異軍突起，成為中原諸國，鼎盛三國之中最後的贏家。

雲歌自然也聽說過這個故事，她是雲浮皇室的後代，自然了解當年各種辛迷，當年雲浮開國的君王卻是在柊山得到了幫助，以至於最後扭轉局勢，不過可不是什麽山靈，而是山匪，本是個平凡不過的愛情故事，只可惜那位女山匪最後也終究沒有成為後來雲浮開國皇帝的妻子。雲歌甚至偷偷猜測過，選在柊山祭天祭祖，備不住就是出於祖上對於這位姑娘的愧疚之情。

柊山還瀕臨鏡湖北境六州，正是十幾年前天滄與雲浮交戰後割讓之地，中原大小湖泊數不盡，但對於雲浮人來說，鏡湖卻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，因為鏡湖出美人，許多佳話都是傳自鏡湖，包括雲歌的生身母親，雲浮已逝的那位皇後。

經過十幾年前那一戰，鏡湖南北六州終於盡數歸屬雲浮，鏡湖這個十分美麗的湖泊終於也完整納入了雲浮版圖，此次雲歌前往柊山特意繞道此處，就是為了一賞鏡湖的風光。

此次朝山，雲歌將煙華、煙玉都帶在了身邊，舟車勞頓，煙華年紀稍長看著還好，倒是煙玉自打入宮以來從來沒有走過這麽遠的路，開始還玩心大起，對著沿途風光手舞足蹈，只不到兩天，煙玉整個人就成了霜打的茄子，在車上輾轉不適，臉色慘白。

雲歌見她這樣多有不忍，因此走了半日，必定要讓隊伍停下休息片刻，一路下來也耽擱了不少時間。

由於自己的緣故耽誤了整個行程，煙玉覺得有些不好意思，本想要勉勵支撐一下，但無奈她乘坐車馬的反應太大，最後也只好任由殿下安排。

涼州地處雲浮中南，而柊山則在東北犄角之處，這一走就是半月，每每路過一處州府，就有一地長官率全城百姓跪迎鑾駕，這一來二去雲歌也是不勝其擾，商量著能不能輕車簡從。

雲浮公主是雲浮最尊貴的女兒，自從公主朝山的消息放出，一路上紛紛擾擾，各色行人追隨著公主車馬，雲殤也覺得人多眼雜，多有隱憂。

雲歌將自己心中所想對著雲殤一一細數，見對方沈吟，雲歌便笑道：“殤哥，如何，我們輕車簡從，先一步繞道鏡湖取道柊山，讓隨行的車馬儀制走在後面，省得興師動眾還總是累贅。”

雲殤本想拒絕，他總覺得這樣做也不妥當，但雲歌的提議卻也有她的好處，由她帶上一隊護衛，只留下一名貼身宮女隨行照顧，一隊人馬在他的帶領下保護公主和一名女官也妥貼的很，卻是要比這一路興師動眾來的要好些，況且有車馬儀制吸引世人目光，他們一小隊人馬吸引的註意也少些，也更安全。

雲歌見雲殤良久也沒有下定決心，便上前一步，像小時候一般搖著雲殤的衣袖：“堂兄。”

雲殤見狀，無奈笑笑：“好吧，不過殿下要答應我，萬事聽從微臣的安排，切不可獨自行事。”

雲歌忙點點頭，“一定一定，堂兄放心。”

煙玉走了一路，便折騰了一路，吃不下東西不說，有時候路途顛簸的狠些，好不容易咽下的東西，反倒要吐出來，途徑雲浮重鎮慶安時，便將她留在了那裏，準備依仗回涼州時再將她帶上。

因有這一出故事，如今決斷起來倒也便宜，雲殤讓雲歌帶上一名貼身伺候的宮女，如果煙華和煙玉都在身邊少不得還要做些取舍，現在只有煙華一個人，倒是省去了這些麻煩。

不過煙華聽了雲歌的安排，卻是比雲殤還要憂心：“殿下，這，雲統領也同意了？”

雲歌好不容易卸下了公主服飾，著了一身華清色衣裙，樣式很是普通，但雲歌容貌本就傾城，不著粉黛，素色衣衫更襯得她清麗出塵，她坐在一旁，對煙華笑道：“堂兄自然不會拒絕我的提議。”

煙華無奈道：“也是，雲統領什麽時候拒絕過您。”

雲歌卻搖搖頭，“這是因為沒有比這個提議更好的法子了。”

煙華不解，正要再問，雲歌卻悠悠起身，一邊在屋內踱步，一邊為煙華解惑：“公主朝山，是我雲浮首例，前前後後我們路過四府三州，每一處關口無一不是前呼後擁，雖然我這次出行遵從的是公主儀制，但終歸越不過我父皇去，堂兄人手有限，湊熱鬧不明來路的人卻不少，若不想想法子，堂兄也怕路上出什麽亂子。”

“能有什麽亂子？陛下就您一位公主，雲浮上下誰人不知，大家想必只是向一睹殿下的風采。”煙華笑道。

“我能有什麽風采，還不是兩只眼睛，一個嘴巴。”

煙華更是得意道：“天下哪還有人生的有我家殿下這般漂亮，那眼睛是絕無僅有的眼睛，嘴巴更是獨一無二的嘴巴。”

雲歌瞪大眼睛好奇地圍著煙華轉了一圈：“快讓我看看，可是我帶錯了，把我的煙華留在了安慶，倒是帶著煙玉那個嘴甜的丫頭過來了。”

主仆二人說笑一陣，便聽到了屋外的敲門聲。

“小姐，我們現在可以走了。”

是雲殤的聲音，煙華一聽即將啟程，便收斂了笑容，又將隨身攜帶的部分行李一一點清，這才走到門邊，讓雲殤進來。

由於這一隊人馬要先行一步，因此再殿下、微臣的稱呼難免要漏了痕跡，因此雲殤早已做了囑咐，在外一律稱雲歌為小姐，其他人直接稱呼名字便可，倒是雲歌絲毫不在意，對著雲殤還是堂兄、堂兄的叫著，也無傷大雅，雲殤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麽。

如今他已經點出了一隊人，算上他總共8名烏金衛，算上雲歌與侍女煙華，一行十人，就在這裏與議長分離，先行一步，而落在後面的公主車馬則還是按照預先的安排，直接前往柊山。

雲歌本想跟著雲殤幾人一同騎馬前行，連馬車都不想坐，卻被雲殤制止了，他也沒有直接不同意，而是讓雲歌在馬上坐了一盞茶的時間，雲歌這才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離譜，連忙從馬上下來回了馬車裏。

看著雲歌發窘的表情，雲殤倒是難得露出笑容。

“大人，我們可還是按照原本的路線走？”隨行一名烏金衛向雲殤問道。

雲殤卻是搖搖頭：“不，我們先去鏡湖。”

“這……萬一……”那名烏金衛有些擔憂道。

雲殤如今也已經卸下了平日裏貫穿的烏金鎧，也是一身青灰色的常服，頭上束了發帶，整個人看上去幹凈爽利，他擺擺手道：“我們八人跟隨公主，又無人知道我們的行蹤，只要路上多多留意，不要生事，應該無妨。”

烏金衛是公主的死士，自然是對公主惟命是從，取道鏡湖去看看鏡湖風光也不算什麽出格的事情，幾個人收了路線圖，選了就近的一條行程，便上路了。

雲歌離開涼州城十天左右時，一隊人馬自她們出城的北城門口而入，雲浮皇帝派皇子雲禮親迎，一行人浩浩蕩蕩進了宮中參拜。

為首一人是個頗有威嚴的中年將軍，在見到白祈熙被雲浮皇帝傳到大殿上時還保持著肅穆的神情，倒是他身邊的另一人見到白祈熙二話不說就跪倒在他面前，一陣哭號，先是說什麽可憐殿下，後又說什麽感念雲浮皇帝恩德，場面一時間有些無法控制。

白祈熙倒是神色如常，他人長得清俊，掛上淡笑便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，他俯身攙起那位跪倒在他腳邊的輔臣，恭敬道：“您快請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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